长思顾年
传声机是灵枢院新做的小玩意。第一台自然是给了太始皇帝李旻，第二台给了顾大帅。
“听说这个玩意不但千里传音，费的紫流金还不足一个玄鹰回一趟京费的三分之一呢。”大帅帐中，几个将士，特别是护送传声机到此的将领格外兴奋。叽叽喳喳地吵了半天。
“洋人不也有这玩意吗。好像是可以直接和另一个有这玩意说话呢!”“是吗!那感情好啊！不用累死累活地飞回京传信了!”
礼物的正主顾昀正盯着这个小匣子发呆。
“怎么，不试试?”偶尔路过西北并在此小做休整的沈易刚好凑上这热闹，看顾昀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忍不住敲了敲桌子。“还是看不见?”“那倒没有，就是好久没那么轻松了。”
“不忙你还不乐意了。”沈易拢了拢袖子。
另一边的御书房，几个灵枢院的围拢在殿下桌子旁，顾不得礼数，激动地让长庚快试试好不好用。
长庚清了清嗓子，郑重地拿起传声机。
“殿下。”即便不是面对面，但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还是直戳心房。
“义父……”一向冷静自持的皇帝竟然一下想不起该说什么，愣是张了张嘴，没出声。
“玄铁三部向殿下问好……怎么没声了？殿下?是出故障了吗？”对方的声音里带着调笑，全然不像是在问身边的人。
“殿下，快说点什么吧。”老灵枢院在一旁出声提醒。
“哦，哦……义父那边可还安好?”
“哼，”对方似乎被他这一问逗笑了。长庚觉得自己能想象他现在的样子，眼里三分柔情，三分笑意，三分宠溺，还有一分是他，只有他。
“都好，有劳殿下费心了。丝路畅通，商队平安。”
“嗯，好。”
不等子熹再说什么，对方马上挂了电话。环视四周士兵个个眼神锃亮，里面是满满的好奇。“没说什么，就是慰问了我们一下。散了吧，散了吧。”
将士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吵嚷。很快，帐中就剩两人，原本燥热的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就这样?”沈易皱着眉，觉着奇怪。按两人这如胶似漆的关系，真就这么几句。难道夫夫感情不和?还是……
“咳嗯，季平啊，你也先……”顾大帅难得脸皮薄一次，眼神向外示意了一下。
沈易马上明白了什么。这次的通话只不过是公事公办，大概长庚那边也围满了人，两人不好……调情。
果然，没过多久传声机再次响了。
“子熹。”这次声音听起来轻松许多。
“子熹可有想我?”对方的声线压低了许多，传声筒贴在耳边，就像恋人的耳语。
“嗯。”当然想啊，恨不得天天随身带的那种。
“过年回家可好?”“好。”“这回可不许抵赖。”“是是是，一定不会。”
“义父，我想……”
我还想要什么呢？长庚问自己，子熹给自己的还不够多吗？
但是我想要的太多了。我想和你看江南繁春，想和你赏莺燕绵绵，想和你共折一枝梅，想要和你渔樵耕读，想和你浪迹江湖。想和你在一起，雁回也好，京城也好，只要在这世间，只要和你。
现在对方不是太始皇帝而是长庚，那个雁回的小少年。
顾子熹突然想起之前哄他的时候说的，只要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也给他摘来。猛然觉着当时的自己其实也很幼稚没比长庚好到哪去。殊不知长庚将脱口而出的诳语深深地烙在心里。
纵使这人世间有千万般好处，也不及你的一句诳语。
“好。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跨越沙河大海，跨越这十几年的光阴，顾昀仿佛看见几年前的自己对长庚许下“我愿陪你一生到老”，那般坚定，确定自己一身只此一人。
“我希望……义父永远爱我。”
顾昀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大概就是等着把自己的血撒在滚烫的沙地上的那时。
长庚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大概就是等着被乌尔骨耗尽，炼成凶器的那时。
孰知这流年的尽头，有个你。
